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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锡街头寻阿炳
作者:巨凤霞  发布时间:2008-08-29 11:25:39 打印 字号: | |
  无锡街头寻阿炳

巨凤霞

一把二胡,孤零零地倚在墙角,饿鼠咬断了琴弦。它的主人,一个瞎子,把它弄响的声音,在中国和世界民族音乐的殿堂回荡了半个多世纪,没有什么能够阻挡它的流芳,那是来自天籁的声音,是人类心灵最深处的咏叹。

三十年前,一个偶然的机会,在关于阿炳的一个广播剧里,我听到了一支叫做《二泉映月》曲子,说不出当时的心境,只知道,我是被一种东西震撼和感染了,是什么东西呢,我至今说不清。这许多年来,我高兴时听它,郁闷时听它,悲愤时听它,每次,都使我在不同心境下获得了我内心深处最需要的东西,我找到了一种心灵的契合。

于是,阿炳、二泉、惠山、无锡,便给了长在北方的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终有一日,梦想成真,有机会到江南一游。

出南京数百里,向往已久的无锡便在眼前了。从车窗向外望,有清风吹来,抚摸脸颊,柔柔的,给人一种朗朗的好心情。导游在车厢里为大家介绍无锡地名的由来。我想,大凡每个城市都有着别于其他地方的渊源,无锡也不例外。然而未曾谋面的无锡是因了阿炳,因了《二泉映月》,才在我心里罩上一层光环的。无锡是阿炳的无锡,二泉是阿炳的二泉。

1950年夏天,中央音乐学院专家杨荫浏与曹安和到无锡采风,他们带着一台国内仅有两台的钢丝录音机,在无锡城内一间破旧的小屋里,找到了民间艺人阿炳,要为他的演奏录音。此时的阿炳因老鼠咬断了琴弦,已经不再演奏了,杨老先生立即买来二胡和琵琶,在荒疏两年之后,阿炳练习了三天,录下了《二泉映月》和《听松》等六首曲子,录音后的阿炳并不满意,他说:“奏得太坏了,我听着不入耳,很高兴给你们录音,等我练习一段时间再录吧。”然而,第二年,当他们再次看望阿炳时,这位饱经磨难的天才艺人已经因病去世了。他们录制的六首曲子,成了阿炳仅存于世的绝唱。

一次偶然的采风,与一首等待千年的曲子遇合,自此,《二泉映月》得以横空出世。自此,阿炳、二泉、惠山、无锡随着《二泉映月》的传播而名扬天下。

在旅馆里安顿好住宿,我去寻导游,向她咨询阿炳墓所在,她不以为然地说:“这次的旅游不包括那个景点。”“那么,可不可以例外?” 我知道我是在强人所难,无望中,我还在抱着一点点希望。“那要耽搁整个行程的。”

我的心里一阵怅然,满以为到了无锡就可以见到阿炳墓的。

按照导游指引的路线,无锡的旅游景点如鼋头渚蠡湖太湖仙岛等我们一一走过。这个位于太湖之滨、惠山之鹿的江南名城,无须粉黛,以它悠久的历史和深厚的人文景观每天都吸引着各地的游客纷至沓来。这里,早在两千年以前就淘完了铅锡,但留下的是文化,是佳话。锡惠公园留下了陆羽煮泉,蠡园里可回顾西施伴佳侣的倩影,太湖仙山上的月老词见证了千百年来无数的白头偕老。相比于大都市的喧嚣,这里,真的是另外一种境界呢。

回到住处时,夕阳已归去,导游告知了次日去苏州的行程。洗漱用餐稍作歇息后,我便一人踏上了无锡的街头。

无数次地想象无锡城的老巷,想象阿炳,那个长袍墨镜背琵琶挂笙笛站着拉二胡的人的生活场景。月光朗照下的无锡城里,飘着不多的几处灯光,一顿一挫的二胡声从街的那头传来,一个满目苍凉的老妪,用小竹竿牵着一个瞎子在街上行走着,瞎子用右肋夹着小竹竿,背上背着一把琵琶,二胡挂在左肩,随心随意地拉着,全无遮拦,全无修饰,马尾擦着涩涩的蛇皮,发出凄厉欲绝的呜咽。

那个年月,多少无锡人听过阿炳的琴声乐语?又有多少无锡人闻而未闻听如风响?江南小城的街头巷尾是阿炳生存的缝隙,三餐难继的艰辛是他凸现才华的灰色幕布,无锡最底层的民间诞生了一个震撼世人心灵的旷世奇才。世界著名指挥家小泽征尔在第一次听到用二胡演奏的《二泉映月》时,泪流满面,他说:“这样的曲子应该跪下来听!”于是小泽征尔亲去无锡,在阿炳墓前长跪不起……。也许,只有双膝跪倒才能聊表心中的虔敬和感激。感谢阿炳,他的悲苦和困顿在岁月的尘埃中已冷漠成了最孤傲的风骨。感谢杨荫浏,他牵着阿炳心中的二泉在红尘的喧嚣中挥洒着冷冷的绝世的光华。“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然而,那旧石板的水乡有谁意识到了阿炳的价值呢?关于他的生平,我们知之甚少:《二泉映月》的作者华彦均,乳名阿炳,江苏无锡人。他四岁丧母,从小随父亲在道观里长大,精通各种乐器,他有妻子,很贤惠,有小孩,没能养大,而在他三十五岁双目失明以后的生活,就是大段大段的空白了。

没有人知道,阿炳在怎样的心境下创造了这支曲子。

没有人知道,阿炳失明以后过着一种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

街头一段正在扩建的马路上,黄色的铲土机还在吭哧吭哧啃着路面,三三两两的修路工人收拾着手里的活计。看来,无锡的发展,让窄小的马路已不能承载时代的脚步了。街上的建筑,有怀古的韵味,也有时尚的气息,街头的行人或步履匆匆或神色悠闲,它们,都被我思绪里的《二泉映月》氤氲着,那低回婉转的曲调在无锡的上空回荡。“折断瑶琴凤尾寒,子期不再对谁弹”,人生得一知己足已。阿炳,你那人生衍出的感悟和倾诉,化作你挚爱的音符,在生命终结时才赢得了身后千千万万的知己,是喜抑或是悲? 半个多世纪以后,我,一个北方的女儿,站在你走过无数次的老街上,彳亍 独立,怅然若失。我千里迢迢而来,满心

希望寻你的足迹,拜你的墓碑,圆我三十年的一个梦,竟无缘,遗憾自不必说。然而,世上的憾事又岂止这一件?杨荫浏老先生一生都不肯原谅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带些录音带?阿炳,你还有好几百首曲子没有流传下来,应该说,这是艺术的憾事,民族的憾事,中国乃至世界的憾事。那么,此番寻觅算是完成了一次心祭罢。其实,世间上,许多贵重的,大都在心里,那就永远珍藏着了。

移步转身,我顿生感慨:

阿炳,我走了,

我在无锡的街头寻找你,

是一个夏天,

和你一样,我有我的不幸,

我离开的时候,只把遗憾带走。

无奈和忧郁留下,

陪伴你,

一放多年。
责任编辑:王树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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